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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(2/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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席散了,孟苍和两名冶工被送回馆舍,徐夫人自然要留来。

“是。”荆轲从容答,“夫人请放心!荆某不才,还有自知之明。用匕首的不是我,是我的副手。”

“是何许人?”

荆轲被提醒了。“噢,夫人曾说我‘非用剑的人’。此所以我当时将所佩的剑,解以奉赠。”他坦然自陈。

这在太丹却是新闻,原来荆轲不善用剑!怪不得他对选择副手,如此慎重,只不知秦舞的剑术,可算不算通?

“方我谨密保藏,明天就送过来。”

“对了!荆卿的话,正是我心里的意思。”太丹停了一又说,“且先宽饮。席散以后,再向夫人请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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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十年来,我未铸过毒剑,就是怕遗毒世间。此刻为了伸张天的大义公理,我不能不破三十年来谨守之戒。只是铸剑不能不靠你,所以淬毒之方,也不能不传授给你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

“据我所知,他上朝时所佩的剑,名为‘鹿卢’,切玉如泥,不输于周之‘昆吾’、楚之‘太阿’、吴之‘属缕’。”

荆轲和太丹对她的话,都微惊愕,他们从未听说过嬴政有一柄可与“昆吾”“太阿”“属缕”这些名剑相比的“鹿卢”。但是,“这亦不足为患!”荆轲答,“我不容他有剑的机会。”

徐夫人刚说了这一句,孟苍赶跪了来,俯首静听。

从一开始,徐夫人便意会到在这个惊人的计划中,她是关系极重的一个人,所以对太丹的说明,始终保持着度的注意。但等细心听完,她转脸向荆轲看了一,却是沉思不语。显然的,她的神表示她对这个计划,并不完全满意。

“好!”徐夫人向孟苍说,“你起来。别耽误工夫,我们动手吧!”

“淬毒的剑,号称‘见血封’,未免过甚其词,不过毒剑刺,破见血,一昼夜必死,这话毫无虚假。兵过于狠毒,有伤天和,且不说落歹徒手中,为害甚烈;就是心狭窄,睚眦之怨必报的人,若是有了一柄毒剑,后果亦不堪设想。因此,先师直到临终之前数日,才把淬毒的方法传授给我。这话说来有三十年了。”徐夫人年纪毕竟大了,加以不无激动,一气说到这里,有些气,不能不停来息一息。

“听见了!”太丹神肃穆地说,“贤师弟真是艺近于了。”

“你,荆先生!”徐夫人视着他说,“可还记得我在邯郸跟你说过的话?”

“此人夫人必知:盖聂。”

于是,他们有了同样的一个想法:盖聂还在寻访,能不能如愿,并无把握,这一层应该言明在先。两个人从中取得了默契,由荆轲把遣派宋意和武平分去觅盖聂的经过,向徐夫人大致说了一,最后加上一句:“只要时间容许,非找到盖聂不可!”

当然,太丹即使用不着那两名冶工,也不肯伤徐夫人的面,把他们遣回去,所以立即表示迎。

铁是在楚国的最好,太丹心想,铸一柄匕首所用的铁,究竟有限,无论如何可以搜罗得到,便说:“好,我采办楚铁备用。”

“你把‘胁迫’两字细想一想!”

冶炉就设在她的住宅后院。一早,徐夫人就已到场,孟苍却比她到得更早。炉上架好了木炭,前设祭品,徐夫人祭神默祝,然后孟苍也行了礼。就这时,太丹和荆轲也都来了。

“师父,你老放心!”他朗然答,“就是有人拿刀架在我颈上,我也不会替他淬炼毒剑。”

徐夫人眉一扬,睁大了,仿佛甚意外似的,考虑了一会儿,徐徐说:“自蒙先师传授,并留一个淬毒的方以后,我从未动手淬过毒剑,那个方也托你转呈太了。”

徐夫人有数了,铸造刀剑,整军经武,关乎国之大计,自然不便在此时此地细谈,所以不再多说。

“恭敬不如从命!”荆轲代太丹作了回答,“不过夫人有何需要,亦尽请明示,千万不要存着作客的念。”

“多谢夫人!”太丹说,“我有好几柄剑,明天送来供夫人挑选,回炉重铸。”

“请在五天之中,备办齐全。”徐夫人说,“我叫孟苍起造冶炉,五天可以完工——孟苍跟我学艺,十得七八,铸铁剑更有心得,我叫他跟在我边。另外两位的手艺,也都算我们这一行中的佼佼者,太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,便请接收了去。否则,我把他们遣回榆次。”

丹真想不到徐夫人是这么一个比须眉男还要直明快的人,一时倒愣在那里,不知如何作答了。

一个念还未转完,只听徐夫人又开了:“用匕首不比用剑容易。剑与匕首,原为一,只不过尺寸不同而已!”

先生!”她说,“我在邯郸,便知太好客,礼数特重。但我要直言,衰迈老妇,只图清净,像这样的宴会,到此为止,今后请太不必多礼,即蒙召,我亦一定辞谢的。这不是我不识抬举,只是想留些力,好为燕国效劳。该当如何,就请此刻见示,来日便可动手。”

徐夫人抬四顾,但见屋宇沉,墙垣大,恍然领悟,这是太丹的一个关防极其严密的理机要大事的地方,既有资格到此,自然便是太丹的心腹智,凡有陈述,要言无不尽,才是正办。

“是的,我听人说过。”

“是。”孟苍毫不迟疑地答应说,“我孟苍承恩师传授秘艺……”

“记得先师传艺之前,曾经叫我设誓,不得轻铸毒剑,更不得轻传淬毒的秘诀,不遵此戒,神人共殛。你跟我多年,我知你谨慎忠厚,我不要你设誓,只要你当着太和荆先生答应我两件事。”

“弟愚昧,求师父明白开示,弟一定遵行不替。”

丹和荆轲都不知什么见证,但是不约而同地都欣然应诺。

“开炉大吉,特来贺。”太丹说。

“弟在!”孟苍恭恭敬敬地答应。

孟苍为人,唯一的缺,即在于失之率,此刻细想一想,不错,不传授别人,不受利诱,不徇私,主权在自己手中,都是有把握的,而这“胁迫”两字,却大有文章。考虑又考虑,终于定了决心。

“夫人!”荆轲接,却有些迟疑,“有句话,不知——”

“今天我要传你铸剑淬毒的秘诀……”

“是的。那我就率直奉陈了:我要一柄淬毒的匕首。”

“你细听:第一件,淬毒之方,决不再传授与任何人。第二件,决不因为利诱、胁迫,或者由于一己的恩,为人淬炼毒剑。”

但是,他们也都明白,徐夫人这一份合作的至诚,并非完全于私人的。她肯到燕国来,意味着赵国人民无条件支持任何抗暴反秦的行动;而她肯亲自手铸这柄诛杀独夫的匕首,则是为了盖聂——唯有盖聂的剑术,才得上她的绝艺。

于是徐夫人喊:“孟苍!”

她要讲的话,其实并不需顾忌,所以一时不语,只不过觉得计划中还有病,得要先研究一;现在听荆轲一说,丹推重的盛意,不便再保持沉默。“嬴政不满五尺,膂力不输于七尺的壮汉。”她看着荆轲说。

“太,荆先生!”徐夫人极欣地说,“你们两位听见了?”

徐夫人也不挽留,生起了火,把一铜锅,架在冶炉上,一面取那十一味毒药,细细教导孟苍,每一味药的作用,分量多少,锅的先后次序如何,该熬炼多少时候……整整

就这样谈定了。第二天起,分去办。只有荆轲没事,每天来访徐夫人闲谈,一则讨教剑,再则,也隐隐然有着躲避夷姞的意思在

一听这个名字,徐夫人的眉都舒展了,说:“大事必成!”

由于荆轲事先已有报告,所以太丹对徐夫人的态度已有了解,信任她是个可以共机密的人,在密室中他毫无保留地把、刺嬴政的计划,都说给了她听——不过,荆轲必得找一个通剑术的人助手,以及拿樊於期的首级作见秦王的之阶的话,他却未说,因为这两件事都还没有结果。

“太和荆先生来得正好。”徐夫人一面接待行礼,一面说,“我要烦两位个见证。”

“还要毒药。”徐夫人慢慢念,“硵砂、银锈、虎药、斑蝥、人中、砒霜、革乌、霜、断草、狼毒、南星。一共十一味,不知在燕国可能备办齐全?”

淬制毒剑,既是不传之秘,太丹和荆轲自然不便再留在这里,两人换了一个,说了几句劳的话,相偕起告辞。

原来盖聂还不知在何,就算找到了,肯不肯来还成疑问。纵令来了,肯不肯秦,更不可必。徐夫人这样一想,倒有些不大对劲了。不过,她的讲义气,重然诺,与堂堂男汉无异,所以心里怅惘,事还是照办。

荆轲听她称许,既兴,又忧愁。兴的是所的人,确是对了,但忧愁的是怕茫茫天涯,找不到行踪飘忽的盖聂。

徐夫人看他这样,竟是自动要设誓了,赶阻拦他说:“且慢,且慢!孟苍,你别答应得那么气,你先想想我的话,得到?”

荆轲茫然不解:“初次拜见,领教良多,不知夫人所指的是哪一句话?”

得到!”

“夫人!”荆轲想起有句话必须先告诉她,“凡得与太在此室论事的,发言绝无顾忌。”

五天过去,冶炉如期完工,一切应用材料,也都备办齐全。第二天恰好是个宜于开工的吉日,徐夫人决定动起手来。

“请放心!”太丹说,“如果燕国没有,我派专人去秘密采买。”

“这倒不需,我自然记得。不过——”徐夫人终于毅然答应,“好!嬴政暴,杀人如麻,便让他尝尝毒剑的滋味,亦无不可。只是这柄匕首,留传后世,落人歹徒手中,为祸必烈,却甚可虑。唉——这也说不得了!”

“是。”孟苍诚惶诚恐地说,“请师父吩咐,弟决不敢违背。”

荆轲看见这形,赶移了一方席过来。徐夫人致了谢,却不肯坐,缓一缓气,继续教诲弟

“这得要看铸一柄什么样的匕首?”徐夫人说,“如要淬毒,以用铁为宜。”

徐夫人看他那样,便鼓励他说:“荆先生,你自己说过的,在此论事,不用顾忌。”

“关于用剑的。”

这以就要谈到的细节了。太丹对于保密的警觉特,徐夫人名闻天,来到燕国的消息传了去,必遭秦国之忌,因此,他早就秘密为她准备了工作的场所,现在要请徐夫人指,如何起造冶炉,备办些什么工和材料。

百工敬业,十分郑重,尤其是一位铸造兵的冶工,封炉以后,重新开手,而且破了本人数十年谨守之戒,淬制一柄毒剑,更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。因此,太丹与荆轲都由衷地激发了激之忱。

“既如此,明天起造冶炉,挑个吉日,我重开封手,为盖聂制一柄匕首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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