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一波,涌现得叫人应接不暇。
“夷姞!”他不自禁地喊这一声,膝行而前,直到她旁凝视着。
那声音在他自己,在她,都是陌生的,尤其是夷姞,刚才自托终,可以侃侃而谈,此刻却羞得抬不起来,“夷姞,夷姞”,她默忆着他的声音,心中充满了奇异的觉。
“真是何苦?”荆轲自嘲似的说,“害你大哭一场!”
“哼!”夷姞发了最后一丝的怨怼,“你也跟那些俗气的男人一样,以为女人只有泪才是最珍贵的。”
“不!我决不想骗取你的泪!夷姞,我跟你实说吧,我只愿见你的笑容,不愿你有泪,因为如此,我才有那些不识抬举的话。”
夷姞心想,这也是实话。他的峻拒,原在自己意料之中;然则刚才那副泪是从何而来的呢?细想一想,他的话诚然可气,不过那泪中也有忆母的悲痛,以及得自哥哥那里的委屈在。这样看来,把责任都放在荆轲上,倒好像是冤屈他了。
想到这里,不由得抬看了他一,那中有歉意,有安,自然也有期待——期待荆轲的细语和抚。
但是,荆轲却又为沉重的责任,压迫得透不过气来。他想到了田光和太丹,一死一生,所加予他的恩德和他的受,虽不相同,而他报答他们的途径只有一条:以许燕,死而后已。他已一无所有了,然则拿什么来报答夷姞呢?
此刻她对他的一切,觉更加锐了。一个,一朵微笑,都能激起无限的关切和想象,何况他是这样锁双眉,垂沉思?
“你又在想什么了?”她怯怯地低声相问,有着一份新妇样的腼腆。
荆轲警觉到了,必是自己的神态,引起了夷姞的忧虑——也就是这一警觉,使他了解到了对待夷姞的态度,至少,他应该尽一切可能来使她快乐!
于是,他从容地转换一副神态,慢慢觉得脸上不是那样绷绷的了,然后微笑着,故意盯住了她的脸看。
夷姞有些窘。但她好,不肯退缩躲避,反而故意扬一扬脸,正对着亮,同时也浮现了略带些顽的微笑,意思是:你尽看吧,我不怕你看!
荆轲原来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,想逗她破颜解颐。现在既然侧面平视,无所顾忌,他也就真的恣意贪看了。她本来就是白里泛红的肤,经过泪的滋,再加上灯光的映照,更像朝影里带的牡丹般鲜艳,尤其动人的是那双,哭得微微着,像熟透了的杏儿,的睫在光影中不住眨动,令人兴起无限的遐思。
于是,有不知来自何的劲,在荆轲膈之间,开阖鼓,难以捺,他极快地凑过脸去,想亲一亲她。
夷姞一惊,不自觉地往后一让,哪知荆轲的手早就圈过来了,一让,正好揽住了她。气促、心、脸红的夷姞,有奇异的亢奋和不安,“别这样,有人!”这句话她说是说了,然而只是在她间有些声息,本不能让别人听到。
“妹妹!”荆轲自己都不知,他对她的称呼又换了,“在我有生之年,一天都不要离开我。”他的声音也是糊糊的,不过夷姞已听清楚了。她中没有作声,心里已答应了他。
“妹妹,我想把这里改个名字,你看好不好?”
“你得先说来,改个什么名字?我才知好不好。”
“改‘藏之榭’。”
“仍旧是这四个字嘛!”
“你再想一想。”
夷姞旋即会意,“琴”字改作音同字异的“”字了,“藏”二字,真是贴切得很,她脱赞了声:“好!”又说:“这新名字,只你我两人知,是咱俩专用的名字。”
“至少该告诉季。”
“嗯。就告诉她一个人。”
“呃!”荆轲突然想起,松开手,郑重其事地说,“有一层得好好商量一。婚姻大事,无论如何得让太知,只是如何措辞,谁来跟他说?倒费思量。”
“说了也没用。不如不说。”
“不!要说明白得好。我想,该我来向太陈告。”
“如果碰个钉呢?”
“不会!”荆轲极有把握地说,“只要我开,太决不会拒绝。”
夷姞能够理解,荆轲何以敢说这样有把握的话。太丹对他的厚待,本来就已无微不至,如果他再正式提什么请求,太丹自然更不敢不答应,如有难,他只略略说两句迹近要挟的话,太丹会大起恐慌。总之,她已看他决心要取得这个正式的婚约,并且必能如愿。但这样的婚约,就算取得了,也没有什么意思。她觉得她可以跟兄嫂反抗,但是她不愿荆轲与太丹之间,有任何不洽的现象发生。
心里是这样想,话却很难说。她又想,以荆轲的透彻人,熟谙世故,应该能想得到,太丹对他们的婚约,答应也不好,不答应也不好,是件极其作难的事,倒不如不告诉人为妙。他现在想不到此,只怕是当局者迷的缘故,得要有个第三者来指他一才好。
于是,她立即想到了季,徐徐说:“你跟季谈一谈吧!她的见识,够得上跟你谈正经事。”
“噢,真是将手无弱兵了。”荆轲接着又欣然表示同意,“对了,我也正需要跟这么一个心在局中、在局外的人谈一谈。”
说着,走榭,在九曲桥边,击掌数,声喊:“季,请过来!”
“来也!”
又焦急、又无聊,等得好不耐烦的季,兴冲冲地过桥而来,门第一便找夷姞,看她脸上,喜与羞意并现,便知大事已定。
“荆先生、公主大喜!”她恭恭敬敬地伏行礼。
“多谢,多谢!”荆轲微微俯还了礼,“有件事,公主说非请教你不可。”
“请吩咐!”季一面回答,一面偷观夷姞——她正翩然避了开去。
“季!婚姻是人生大事,我多蒙公主错,谬许终。若说不陈告太,似乎委屈公主,于心不安。你看,我的话是不?”
“那么,荆先生的意思,到底如何呢?”
“我想我该明告东,取得正式婚约,这样才不辱公主的份。”
“公主的意思呢?”
“公主说你见识过人,要我跟你商议。”
季心里明白,公主不赞成他的举措,却不便说明,是要她来提反对,心想,荆轲的词锋厉害得很,得要好好想句话,一便收服了他,于是沉片刻,突然问:“荆先生,可是不想到秦国去了?”
这话叫荆轲大吃一惊,而且十分生气:“何此言?你倒要说个明白!”
“太与公主,兄妹的分极厚,荆先生,你设地想一想,太允了婚约,怎还能容你虎?那一来,怎么对得起公主?”
“啊!”荆轲恍然大悟,惊一冷汗,万一说了这句话,变成心迹不明,毁了一生的名节,这关系太重大了!
“季,”他拜,“你是我一言之师!”
季得意非凡,还了礼,抬起说:“我奉劝荆先生,该如何便如何,一切听其自然。婚约,等太自己慢慢去发现,如果问到荆先生,说此等大事,何以不言?荆先生只回答一句话,太一定谅解,心悦诚服。”
“哪一句话?”
“荆先生只说:告诉太,让太左右为难,所以不说。”
“对,对!”荆轲鼓掌称快,“这句话太好了!”
“既如此,请容季告退。”
“请便,请便。”荆轲对她已有敬意,所以说话特别客气。
但季的告退,并非退室外,只是离开荆轲,她行了礼站起来,一直向里走去,要回到夷姞边。
夷姞听他们谈话有了结论,正想来,两人在门相遇,季赶抛去一个,夷姞缩住了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