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狮胡同明朝田皇亲的住宅,钱就是由此而来的。
从袁世凯当临时大总统开始,北洋政府就靠借债度日,一是发公债,民国刚九年,公债已发了十次,总计金额不三亿元之多。二是借外债,日本方面的路是不大走得通了;财政总李思浩另辟蹊径,以烟酒公卖收作担保,向两家国银行各借五百五十万金,合计一千一百万,但除了军费、外债利息这些必不可少的支以外,所余无几。各学校教职员的薪无着以外,各机关亦普遍欠薪,因而现了一个新名词,与“灾民”相对而言的“灾官”。
受“灾”的程度各个不同。通是阔衙门,光是虽已停止发行,但仍为“有价证券”,可供抵押担保之用,并且有市价的所谓“京钞”——中国通在京发行,印有“北京”字样,在民国五年为袁世凯令停兑的钞票,积有两千一百万之多。财政近楼台,比较方便。陆、海两可在军费中想办法。外颜面攸关,政府要尽力维持。农商着好些厂矿,别有生财之。司法有好些规费收,不妨截留。“灾”最重的是政与教育。
就在这“灾官”满目的当儿,中两行无法维持,开始限制兑现,最初是限制数目,后来限制时间,银行只开门半天。这一来市面上谣诼纷传,大起恐慌,于是治安机关面涉了。
北京的治安机关归三个人负责,一个是步军统领,由江朝宗换为李泰,又由李泰换为王怀庆;一个是警察总监,从袁世凯时代就任职的“当方土地”吴炳湘,垮在五四运动上,现在换了满脸横的段洪寿;再有一个是宪兵司令秦华。每夜“三堂会审”,将王克、曹汝霖找了去,询问库存现金多少,兑多少,尚余多少。对这件事,曹汝霖很不兴,终于有一天跟段洪寿发生了冲突。
“你们要知,不是两行亏空,是帮政府的忙受的累。你们这样每天审盗似的,算什么?”
段洪寿自居为“地面上的”,毫不在乎地答说:“这是你们跟政府的事,我不着。”依旧逐日盘问如故。
曹汝霖不但受“地面上的”气,还要受“纸面上的”气——北京的报纸有三四十家之多,异军突起有张《京报》,主事者名叫邵振青,写稿时署名“飘萍”,他籍隶浙江金华,是个贫家的孤儿,靠父执帮忙,念过两年法政学校,以后就赤手空拳,闯天,养成了只讲利害,不讲是非的格。由于善际、反应快,文字亦颇够准,因而得任《申报》的访员,派驻北京。《申报》是全国第一的大报,邵飘萍挟报自重,北京政界亦多愿假以辞。钱能训是浙江嘉善人,以同乡关系,走得很近。因而邵飘萍亦常徐世昌的公馆。清朝的“太傅”得以任民国的总统,邵飘萍的捧场之功,自不可没。徐世昌手里有一笔由清室资助的“活动费”,是总额三百六十万元的“优字国公债”,市价约为票面的七折,徐世昌拿这笔钱广结善缘,邵飘萍亦分到不少。他拿这笔钱办了一张《京报》,同时还买了一辆汽车,衣饰华丽,举止阔绰,自不在话。
北京的门房,向来以来客的排扬定应付的态度。那时北京的汽车,一共不到一百辆,除了洋人,都是达官贵人所乘坐。因此,访员看汽车的动静,可以编一段“要闻”来。譬如看到财政总的汽车,现在总理官邸门前,便会写这样一条电讯:“日昨某总访谒阁揆,截至记者发电时止,已谈两个钟,尚未辞。某总素为某总理所倚重,闻此次谈话容,与阁改组有关,对于孰去孰留,某总之意见与阁揆不尽相同,如何安排,煞费踌躇,故讨论久之又久云。”究其实际,是财政总的小儿,要去看他的小朋友——阁总理的孙,所以由妈带着,坐了汽车去串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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