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(2/7)

“你何妨来看看！”夷姞站住了脚说。

“也罢。”夷姞说，“那就回见了。”

“可惜，这里动工修葺时，我懒得过问。”公主徐徐又说，“如果是最近动的工，我一定要提许多意见，便省得多费一番手脚了。”

这是一座建在地的小阁，正面朝东，一早光满室，所以名为延曦阁。地势幽静，建筑得也致，只是上要走数十步石级，颇不宜于作为一个临时驻足休憩的地方。

那番嗔，如呖呖莺声。荆轲只顾得耳朵的享受，话中说些什么，却不大真切；因而显得有些迟钝似的，一时无法作答。

公主忽然顿住了。荆轲想不她有什么无法启齿的话，不免转脸看了她一。

一阵风起，得女们衣袂飘飘，相顾瑟缩，这荆轲不能不说话了。

“不会的。依我看，公主并无机心。”

“嗯，是有些冷了。”她接受了劝告，站了起来，却又回看着草坪说，“真该养些什么东西才好，不然，你也太寂寞了！”

“虽是暂住，也要住得舒服。”公主兴味盎然地说，“等我再来替你布置一，包你尽善尽。小时候，我那些稀奇古怪的念中，有一个便是这样的园林池沼，要照我的意思，重新修改。可惜——”

“是。等开宴之前，我再来奉迓公主。”

“有。我想想看。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”她屈着手指，凝神思索，转着的黑白分明、一清如的珠，闪耀异样的光辉，似乎她中正看到了那些丽的梅鹿，“一共十四。不，死了一，添了两，该是十五，还有小鹿，驯极了！”她愉悦地微笑着，“我常常给它们喂。就坐在这里。这句话，有十年了！”

“然而总非赤之心了！”夷姞凝望着灰白的天空，自语似的说，“那时候，我总坐在这里，想些稀奇古怪的念，一坐便是老半天，要保姆们了又才肯回去。”

“是哪一间？”

“延曦阁。”

这话在旁人听来，是不会了解其中的意思的，而荆轲明白。由“懒得过问”到可惜未能及早“提许多意见”，这个极大的转变，表示了她对他由毫不相而一变得极为关切了。

“怎么不见有鹿？”她问。

“什么开宴？”夷姞不听他的话，两初生柳叶似的细眉，微微皱着，一双黑漆似的眸，似怨非怨地看着荆轲，“我早说过，不要当件大事似的，你也知我的意思，说是免除了那些繁文缛节。现在又是‘开宴’又是‘奉迓’，你以为我到这里，是来摆公主的仪注给你看的么？”

荆轲正想提异议，夷姞已喜滋滋地说：“啊，那是我以前常住的地方。”

“这里！”她站住了脚，手指着说，“从前我最这地方。”

这给了荆轲一个极刻新奇的印象，并且也在心中引起了惊讶，多说这位公主傲难惹，看来并不尽然。其实不仅是荆轲，所有的女，特别是季，都惊讶于夷姞的这番戏谑，大非常态，而不能了解她何以变得如此。

于是他说：“该养些什么？请公主决定。这里原是公主家的业，而我，也不过暂时借住些日。”

“此是禁地，不敢擅。”荆轲微带笑意回答。

“公主，请去吧！”

“人无机心，不妨与麋鹿同游。如果再养一群驯鹿，恐怕它们未见得再肯亲近我了。”她说。

十二三岁的小公主，在朝曦影里为一群驯鹿围绕着，这是多么动人的景象？荆轲向往极了，因而不自觉地凝视着夷姞。

“公主！”有个人解了他的围，“昭妫放肆。刚才我跟季商量了，备了些公主平日喜的，不如就送到这延曦阁来，也免了公主上跋涉。不知这个办法可使得？”

这一说，荆轲把他的话咽了回去，送着她拾级而上，直到延曦阁前。

“怎么使不得？”夷姞回嗔作喜地说，“昭妫，你越来越能，也越来越会说话了。这——”她看一看荆轲，笑，“想必是荆先生的教导之功！”

在默默追随着公主回到室的路上，荆轲把在燕国的遭遇又回想了一遍，田光与太丹在他都有知遇之恩，但是一个有所期望，一个加以重用，都是有目的的，只有夷姞对他一无所求，因此，他觉得她对他的赏识，格外地可贵。

就这时，昭妫的羞涩已过，定一定心神，作了一个很得的答复：“谢谢公主的夸奖。公主光降，荆先生说要献

那是靠西北角的一片极整齐的草坪，沿着围墙是一列森森的老木，另一面一排十几块形怪石，如虎，如狮，如老翁，如仙人，极耐赏玩。她一块一块看过去，在中间一块光如镜、形如桑叶的大青石上坐了来，视线慢慢扫过，像在搜索着什么。

一句话把昭妫说得羞红了脸，而由她的害羞，又使大家意识到，这是公主的戏谑。

少日。想到夷姞曾有无数足迹留在这里，荆轲对这座木清华的园林，越发生了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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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蒙这样一位贵、多才、绝而孤傲的公主垂青，这叫荆轲生恐惧不胜之，同时也有着无限的骄傲和满足。

走近屋宇，季迎了上来，“已准备了静室，”她向夷姞报告，“请公主先休息。”

荆轲觉得这个建议很好，但该养些什么珍禽异兽，他却一时想不来。转念思量，这里名为荆馆，与逆旅无异，最多不过住个半年，便仍然要回公家，将来夷姞如果不是远嫁他国，那么以这里作为公主的府第，倒真是十分合适的——想到这里，他动了个好事的念，在秦之先，不妨向太丹言，以此作为公主的赐第。既然如此，更不必主意了。

从她的睛中，他看来她正陶醉在儿时的回忆中，他不敢去惊扰，但心里却在想：十二三岁的小女孩，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呢？

“噢！”荆轲问，“原来是有的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