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(9/10)

独夫于死地！”

几乎脱要喊来：这才是上策！而就在话要夺而的刹那，太丹突然清醒了，如果说了这话——把荆轲“只愿设谋，不愿参与其事”的策，称之为上策，那便等于公开表示，两人的意见是相左的。这一来，荆轲可能拂袖而去，纵使无此决裂的姿态，要想再得他的助力，却是万不可能了。

于是，太丹定一定神，以极庄重的神态致谢：“荆卿，你为燕国设想，真是至矣尽矣，叫我不知如何表达激的微忱。在我想，三策都是上上，或者可以合并使用，求取更好的效果。不过这是燕国存亡绝续的大事，我得要禀明父王，召集重臣，细细计议。所以，今天还无法作定论。这一层，我必须先请你谅。”

荆轲觉得他这番话很实在，因而满意地答：“太言重了，谈不到‘谅’二字。倒是我言语率直，要太念我寸心之中的一愚忠，曲赐包涵。”

“别这么说！说些无谓的客气话，倒显得生分了。”

荆轲笑笑不响。太丹遂即吩咐，在后苑亭中置酒。闲谈之间，旧事重提，又一次邀请荆轲迁东来住。

“多谢太的盛意。”荆轲说了这二句，忽然侧耳凝神——一阵随风而至的琴韵，有不可思议的力，让他忘却了前的一切。

可恨的是地远风弱，听不真切；但就那清越的一声两声，偶尔传耳中，在荆轲已觉如饮醇醪，心醉不已。

他真想问一问，是谁鼓得这样的好琴？是公主么？不是公主，必是太后的姬妾，若要动问，无不失礼。他想起“琴者禁也”的古训，越发自知约束；只希望太丹能看他的心意，自动来告诉他——甚至于还存着奢望，太丹能召请“她”来为他鼓一曲。

太丹是看他的心意的，但是他无法作任何表示。他知鼓琴的是他的幼妹夷姞。这位公主国无双，而脾气傲得几乎已近于乖僻，也是没有第二个人可比的。太丹十分钟这个妹妹，可也十分知她的难惹。他怕告诉了荆轲以后，万一荆轲要求拜见，一定会遭到夷姞的拒绝，引起荆轲的不快，还不如暂且装糊涂的好。

于是，他接着未完的话题说：“荆卿，我希望你明天就搬来，好让我朝夕过从，有事随时可以商量。”

荆轲心想，住在旅舍中，其门如市，应付那些季所说的“趋炎附势”的达官贵人，徒然耽误了办正事的时间，实在无聊得很。又想到季与夏姒有些格格不，也叫人痛。如果迁东，季与夏姒自然退回原，落得个耳清净，却是一件好事。

这样想停当了，他慨然答：“荆轲遵命。”

“好极了。”太丹欣然答了这一句，又说，“在这里，你也只是暂住，我不为你另兴土木。”

“这样最好。”荆轲接着说，“倒是有句话，得先奉陈太。听说季是公主边最得力的人，我不敢留她。”

“怎么？”太丹问，“可是季伺候不力？”

“不，不！季太好了。只以君不夺人所。公主没有季，一定诸多不便，这叫我不安得很。”

“既如此，我把昭妫遣来。”

荆轲先不答他的话，只又要求，把夏姒也召回东。他说他对她们二人，毫无偏心，既不留季，也不能留夏姒，否则便愧对季了。

太丹接纳了他的请求。盘桓夜，荆轲告辞。这天归来得早，夏姒和季都还未睡，两人在灯谈笑，看到荆轲，照平日那样柔顺地伺候，毫无芥。

这使得他非常安，同时想到只有一宵的相聚，不免恋恋，特别是季，回到了公主那里，外隔绝相见益难，所以更觉怅惘。

然而他也仅止于怅惘而已。他不会对季有何表示，甚至也不会有惜别的神。

第二天早晨，荆轲还在梦中，忽然觉得有人在摇撼他的。一惊而醒，看到季伏在他傍，圈红红的，仿佛要哭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荆轲奇怪地问，“谁欺侮你了？”

“你！”季把瞪得好大，把嘴鼓得老。

这使得他反而沉着了。“如何是我欺侮你？”他说，“你倒讲给我听听！”

“公主一早派人来召我回去。”季愤愤地说，“必是你在太面前说了我什么，太又跟公主说了，才会有这样的事。”

“你错了！”荆轲伸手摸着她的脸说，“不要说我极喜你，就算不喜你，看公主的分上，我也决不肯在太面前说你不好。你想，是不是呢？”

“那么公主何以突然要召我回去？”

“夏姒也要召回的。”荆轲又说，“今天我要迁东去住。多谢你俩的照拂，再请你替我拜谢公主——我想，这几天公主没有你，一定到不便，叫我不安得很。如果再多相些日，我一定也会离不了你。像你这样聪明贴，谁也舍不得放你走的。但是，为了公主，我不能自私。季，你说是不是呢？”

这一番话，说得相当委婉，季的怒气消了，心也了。不由得问：“便是你到东，总也得有人照料你呀！”

“太说了，要把昭妫遣来。”

“昭妫？”季有些不信似的，同时也有着诡秘的表。

“怎么了？”荆轲故意这样问。

“你见过昭妫没有？”

“见过一次。”

“觉得她如何？”

“我不知。”

“这话奇怪。”季说，“自己的觉，自己不知？”

“我没有觉。我跟太在谈大事，没有注意到她。”

“我不信。”

荆轲自是违心之论，季不信，他也不便过分作伪，所以笑笑不再说去了。

而季对此却似乎兴趣，接着追问：“难你连她的面貌都没有看清楚？”

“那自然不会。”

“然则请你说，昭妫不？”

“是，但跟你不同。”

这一，季更兴趣了：“不同在何？荆先生，你好好说说给我听。”

“昭妫的，都在表面上，一览无余。不比你，初看，再看更，越看越！”

“啐！我不信。”季撇一撇嘴说。显然的，语气憾然，而心里兴得很。

“噢，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。”荆轲换了个话题，“昨天我在里，听得琴声，真是不同凡响。不知可是公主在鼓琴？”

“在哪里听到的？”季问。

“东后苑的亭里。”

“琴声在东，还是在西？”

“这怎么说？”

“在东，大概是东的那个‘女伶官’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