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(6/10)

从到了北京，李彦青跟王克走得很近。财政虽然困难，李彦青以公府总务的份，有所需索时，王克从不让他失望。加以王克纨绔，起居豪奢，让李彦青由羡慕而崇拜，但最主要的是，当今要人中，只有王克不看轻他的——天津澡堂的小伙计，视如昆季。而李彦青亦只有到王家客，始有如归之乐。

如今看曹锟并不反对王克组阁，只是顾虑着国会通不过，便特地去访王克，劝他不妨在议员上一番功夫。

到得王家，先有客在。王克为双方介绍，彼此都有“闻名已久”之。原来先到的客是曹汝霖，他不认识李彦青，李彦青也没有见过他，当鞠躬如也地连声说：“你老大人，你老大人。”

曹汝霖却有些窘迫，因为不甘于跟他称兄弟，而看他如此客气，其势又不得不略作敷衍，但却不知说什么好，只得谦谢地连称：“不敢当！”

李彦青很知趣，屋时看他们从烟榻上起来相迎，当然不是尚待过瘾，便是有话要谈，所以哈哈腰说：“两位总请便！”

这时王克便喊了：“阿凤，阿凤！”语声未终，门帘一掀，闪来一个丽人，年可二十许，鹅脸上一双睛比她袖上镶的钻还要亮。这就是王克从八大胡同移植来的一朵名葩：小阿凤。

她先招呼一声：“曹总。”人京语，声如莺，然后代替王克款客：“李，请这面坐。”

“叔鲁，”曹汝霖一面复又躺了来，一面艳羡地说，“你这两年艳福官运都不错，何以我大倒其霉，年那么坏！”

原来曹汝霖跟王克同岁，都生在光绪二年丙，他们组织了一个餐会，就叫“丙会”，每年五月跟十二月，杨椒山与苏东坡生日那天，聚会作竟日之，因为杨、苏亦生在丙年。

虽是同岁，荣枯不同。曹汝霖先是丧父，孝中两个姨太太又堂求去，最倒霉的是颜惠庆阁中的通总，本来为吴佩孚电报的恩洪，以及财政总董康与他作对，说他经手“西原借款”的账目不清楚，由吴佩孚压迫阁令通缉，不得不避往天津。如今事隔一年，通缉令尚未撤销，每次到北京来，都还要先托熟人“保驾”。

王克当然要帮他的忙，“撤销通缉的事，包在我上。”他说，“至于其他，看谁来组阁，我再来想办法。”

“谢谢！不过两件事都不必。第一，我决不向武夫低，看吴玉能把我怎么样。第二，我现在孝服还没有满，而且时局如此，我也不想来。”略停一他又说，“叔鲁，若非你跟曹仲珊的不同，我都要劝你，另作打算。你看看，‘吴大’那班人，真正把官的脸都丢光了。”

王克一面打烟泡，一面倾听。到听完，烟泡也打好了，装在烟枪上递向曹汝霖。

“你自己来吧！我想戒烟，能忍住还是忍住。”

“戒烟是好事，我不劝你了。”王克一气将一筒烟完，喝了两茶，方始答复曹汝霖的话。

“田，我不瞒你，为娶阿凤，我扯的窟窿很大，不能不抓个缺在手里。这一层，你在芝老面前，要替我解释。”

“芝老”自是指段祺瑞。他的“武力统一”政策虽已破产，但军阀之中，比较起来还算他跟张作霖，心里还有“国家”，还有“百姓”。因此，政坛上一班有志之士，正在策动皖、奉两系与孙大元帅合作，倒直驱曹，重开新局。这一次曹汝霖到北京，便是受段祺瑞所托，来看看曹锟上台以后的政治气候。

“芝老对你相当关切。”曹汝霖试探着问，“这一次不论谁组阁，你必是蝉联的？”

“那也说不定。”王克答，“民穷财尽，只靠发公债、向外国借钱过日。这个财政总，形同肋，目前似乎没有人看在里，将来如何，就难说了。”

“你看会是谁来组阁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