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(6/10)

：“太，恕我无礼！太仅知其一，不知其二。”

“愿闻其详。”太丹平静地说。

于是荆轲为太丹细讲六国伐秦，不胜而还的前因后果。当苏秦死后，他的两个弟弟苏代、苏厉随同燕国的质在齐，据他们兄的构想，继续策动合纵的计划，终于促成了楚、齐、燕、韩、赵、魏六国联军大举伐秦的行动。

这支联军的组成，由苏代、苏厉在齐国策划，自然得到齐湣王的全力支持；但联军统帅——“纵”的荣衔，却落在楚怀王上，使得齐湣王大为不悦。所以六国兵，“齐国独后”，故意命他的兵迟迟其行，便是不合作的表示。

“正是这话！”太丹振振有词地抢着说，“列国各怀私见，绝难齐心。所以联合拒秦之计，设想虽好，起来可真不容易。”

“不然！彼一时也，此一时也。”荆轲接着又说，“彼时六国伐秦，各为自己的利益打算，不免猜疑；此刻则是非联合不足以求自保，存则皆存，亡则皆亡，大敌当前的生死关，私见纵不能尽去，异中求同，合力打开一条死中求活的路，应该是人同此心，心同此理的。”

太丹无法驳倒他的话，便，表示同意。

“太！”荆轲的神更显得庄严了，“还有一说，当初苏氏弟兄策划合纵，既非发扬正义，亦非有于六国，只是为了猎取他们自己的功名富贵。而荆某不然。我于知遇，力图报效，生死尚且置之度外，更有何个人的功名富贵可言？只此一念，自觉可质诸天地鬼神，自信能动列国君主。太，”他捉住了太丹的手臂，激动地提要求，“请赐我以车，许我以燕国使者的份，东游大梁、临淄、寿，我必说动魏、齐、楚三国，率师西来，共摈暴秦！这里，请太招纳韩、赵两国不甘受秦屈辱、亡在途的仁人志士，共兴义师，不患大事不成！”

太丹真个为他慷慨激昂的绪所动了，然而，也实在不敢立即答应他的要求，只是噙着两滴泪，喃喃地说：“荆卿，荆卿，我真不知该怎么样激你！”

话虽如此，却无行动。沉的荆轲，很快地把一腔激，化为冷静的思考——他不得不承认，他对太丹的态度，有些莫测。

“荆卿！”太丹终于说了句比较明白的话，“大事，须从容。相之日正，且先作游宴！”

“是！”荆轲很沉着地答了一声。

于是同车游。太让他坐在左方，表示尊敬。车西城，迤逦而去，约有十几里地，陡见一座正在修葺的园林，匠人极多，忙碌异常，看上去是在加赶工。

荆轲细看那座园林，照门墙宽广的规模来说，应是一座离，虽以年久失修，但林木蓊郁，台阁掩映，可以想见当初的构筑，相当讲究。特别是地势占得更好，在北易之南，倚山而筑，东抚平原，直抵燕城，南面另有一座遥遥相对的小山，土红如血，四面的景，完全不同，一日间朝晖夕，想象中必是赏玩不尽的。

于是他脱赞了一个字：“好！”

“你真的满意么？”太丹微笑着又问，“且仔细看看，构造上，可还要添些什么？”

荆轲真的细看了一遍，提建议：“东面最好建座台，便于眺望。”

太丹立即命东舍人传话去，仿照“聚乐台”的建制，增筑台。聚乐台本名“候台”，相传是周武王建来占天象的。燕昭王就其遗址，改建为“聚乐台”，极其闳壮华丽，是燕国有名的一建筑。

这时荆轲倒有些不安了。聚乐台是燕昭王为了招纳贤士，相聚作乐而建的，而且，其时的燕国，力丰盈，稍涉奢华，还不妨事。现在看来，这离不过是太丹个人的行乐之地，大敌当前，国力不裕的时候，大兴土木，应该加以劝阻，不想反倒怂恿他浪费，实在有愧于“人以德”的明训。

但是，他更的不安，还在后面。太丹说一句话来，可真叫他吃惊了！

“切嘱匠人，务须在一个月以完工。”太丹吩咐东舍人说，“好让荆先生早早搬了过来。”

“怎么？”荆轲一听这话，不由得失声问，“太，这是为我准备的么？”

“是的。”太丹遥指着南面那座红土小山说，“樊於期将军穷愁来归，我尚且为他筑馆安置。对荆卿你，我自然更要好好作个打算。”

“不、不！”荆轲使劲摇着手，“人之相知，贵相知心，不必在形迹上面。而且这是离上苑的建置，我怎敢僭越？”

“这不算僭越。我有二十位勇士，都供养在后，没有人说他们僭越。而且我只是把废弃的一所屋，修葺了一，心已觉得太委屈了你。”

太丹的话委婉而尽理，荆轲一时倒驳不倒他，想了又想，只好这样说：“然则筑台的话，只当我未曾说过，无论如何要请太收回成命。还有，一切工程，务从简约；否则，就修好了，我也不敢搬来住。”

“荆卿！”太丹踌躇了好一会儿说，“你总得让我尽一心啊！”

“辱蒙恩，已觉逾分。太，你别让我双肩不胜负荷！”

话是老实话，但效用适得其反，正好提醒了太丹——现在也是印证了他原来的想法，他就是要使荆轲觉得双肩不胜负荷，才会尽全力来为他，为燕国雪耻纾难。因此他说：“荆卿，这是小事，值不得你萦怀。”

“不然……”

“恕我打断你的话，”太丹看一看天，很快把视线又落在他脸上，“回城吧！你酒量如海，我跟你较量一。”

于太丹的盛，荆轲无法再多说什么了，两人依然同车共载，回到东。只见灯火通明，人影往来，炮制的郁香味，老远地就随风传来了。

一后，只见一群彪形大汉，列坐堂上，看到太丹来，纷纷屋迎接。荆轲立即意会到，那便是太丹所罗致供养的勇士。

果然，太丹指着他们对荆轲说：“这都是燕国千中选一的壮士，愿为荆卿引见。”

于是，以年齿为序，一一由太丹亲自为荆轲介绍。在三言两语的寒暄中，荆轲很用心地记了每一个人的姓名，摄取了每一个人的印象，因为他知，这些人将来都可能要归他来指挥运用的。

“此最少，”太丹引见到最后一名时，声音中特别显得愉快亲切，“而勇力为同辈之冠。他叫秦舞。”

秦舞由田光转托鞠武营救，结果因祸得福，为太丹所赏识，是荆轲所知的；而秦舞却未想到荆轲会被太丹尊为上客，所以这时相见，想起往事，不免忸怩，喊了声：“荆先生！”微红着脸，低去。

荆轲却有着如见弟样的一份亲切，抚着他的肩笑：“你越发得魁梧了！”

“啊！”太丹惊喜地接轻呼，“原来你们是旧识！”

“荆先生救过我。”秦舞轻声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