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6/7)

答。他自负有王佐之才，希望辅助明主，成就霸业；在太门一名客，备贵人顾问，那不是他的志向。

但是，宋意的盛是可的。因此，他转念想一想，便又答：“我从未到过燕国京城，去看一看也好。”

宋意也有去燕国的打算，于是约了后会之期，作别而去。荆轲原来抱着随遇而安，徐图发展的想法，此刻有了远行的旅费，也有了对朋友的承诺，便不能不好好地筹划一了。

“一早吓我一大，此刻又叫我纳闷。”任姜见他一直不理她，用怨怼的气说，“你到底心里有什么事放不？”

“还有什么？”荆轲开玩笑地回答，“都只为了你，叫我心里放不。”

任姜却不以为是戏言，立即挨近了他，以极低但极沉的声音说：“那么，你带我走！”

“走哪里去？”

“随你。海角天涯，我只跟着你，包伺候得你舒服。”

“那不行。我有我的事。”他看到她的转为幽怨难伸的脸，忽然得了一个安她的主意，“这样吧，我带你到邯郸。然后，我另外给你钱，让你回平去找你的儿。”

原来只望有个便人到平替她捎个信，托亲戚打听儿的消息，此时竟能生还故乡，把漂泊的生活作个结束，这在任姜实在也是喜望外，所以兴兴地应承着，而且行动举止也格外显得温柔可喜了。

凡是周游列国，准备待价而沽的策士，都喜把生活起居得很有气派。荆轲原是富家，更讲究鲜衣怒，有了宋意所赠的那一镒黄金，他便不愁不会装饰自己和任姜，买了一副铜件得雪亮的鞍，也替自己和任姜了新衣服，又雇了一辆车，让任姜乘坐，一路风风光光来到邯郸。

赵国的邯郸，秦国的咸，齐国的临淄，魏国的大梁，号称四大都邑。其中邯郸的繁华，更推第一——但是，邯郸也是最多事、最复杂的地方：地冲要，四通八达，而且迫近秦国，各地都派得有密使在这里刺探消息。秦国亦以邯郸作为派遣间谍，散布谣言，收买政客、游士的中心。龙蛇混杂，明争暗斗，那是国与国之间安危利害的冲突，金钱与人命同样地不被顾惜，有人一夜之间，凭一句话、一张图发了大财；但也有人因为一句话、一张图送了命。因此，荆轲未到邯郸，便有戒心。他知他的仪表举止，必定为人注目，怕卷无谓的是非漩涡之中，一切言谈举止，特别加了几分小心。

闭门了晚，在灯与任姜闲坐，两人商量今后的止。荆轲把剩的钱，一分两半，拿一半推到任姜面前说：“你我该分手了。明天你就回平去吧。但愿你早早觅得，再寻个好归宿，平安度日。”

任姜不响，慢慢地，两行清泪，个不停。

“怎么了？”荆轲明知她不忍分离，却故意这样问。

“哪里更有归宿？”任姜哽咽着说，“早知此刻割舍不，倒不如不跟了你来！”

这，到荆轲沉默了。

“你不兴这样的！既带了我来，又生生把我撇——好比携我到了云端里，却又一推推我来，不太狠了些？”

话说得不讲理，但正以不讲理，才显她的刻骨铭心的，荆轲心想：有麻烦了！

“那么你说呢？”

这一问，事有转机，任姜立即举起丰腴白皙的手，拭一拭泪，笑：“还用我说吗？你到哪里，我到哪里。不你拿我当灶婢也好，浣衣妇也好，只别叫我离开你——我，让我想看看你的时候能看得到你就行了。”

“唉！”荆轲懊悔地说，“你何以说这些痴话？”

“我也不知痴不痴，只都是我心里的话；你如不信，我发誓给你听……”

“不必，不必！”荆轲拦着她说，“我信。”

“你信了，不就该答应我了吗？”

荆轲不由得有些好笑。“怪不得你得又白又胖，”他说，“原来你没有心事。”

“我的心事就是怕你扔了我；你答应了带我走，我还有什么心事？”

荆轲心想，不多么明懂事理的人，一犯到男女之便迷糊得无理可喻了。只好这样问：“你不是要去寻你儿吗？”

“是的。”任姜有些愧，“但也不忙。十年不见，就再等些日也不妨。等你安顿好了——不是说要到燕国去，投奔什么太？先办了你的大事再说。”

看样，一时无法说服得了任姜，越谈话越多，反而纠缠得不可开。于是荆轲以他语，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，磨到夜，熄灯安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