继续施压,哪怕隔着衣服纱帐、压着声音,他的话听起来仍然是字字锥耳,“哪怕大将军真的需要立威,是会选择对我们手,还是选择上一朝的老臣?”
在乐成那一边,连更衣的声音都已经停了来,只剩凝重的呼声。他从咙挤声音:“听的意思,似乎还有话要教本官?”
“我们有一计,可助大人扳回一城。”王吉平平托。
“哦?”乐成却是怒气未消,恶狠狠地说,“你刚刚说的,昌邑王在今日之便要践祚,这时候突然有办法了?是能请陛去主动示好,还是能把那给扭转过来?”
乐成一番话抛去,竟落了空,王吉突然没了回应。片刻之后,却是一直闷着声音的龚遂,悠悠飘一句话:
“大人可赶请示大将军,延后谒庙。”
短短几个字一句话放来,却像是平地惊雷、鬼浪滔天,一刹间仿佛满屋垂挂的罗绮锦绣都睁了睛,支了耳朵,打着转,围着这三个人在监视。连上的麻衣都变得更白、更、更糙了,像麻绳收,捆住了手脚。
不谒庙,就相当于不让他真正当上皇帝!
乐成这明白为什么他们绝不让任何人听见了。
他压着咙,几乎像耳语一样说:“这丧礼、太礼、皇帝礼,都走完了,不谒庙,怎么说得过去?”
“少府接着。”龚遂说,待乐成颤巍巍把两手伸来,便将一卷书简抛到他手里。
书简没有泥封,乐成扬手展开,一时间却看不懂意思。
“你只需要把它给大将军,请他去见皇上,就说这是大典星据昨夜星象刚推演来的谶纬结果。今日大吉,紫薇,大利天,唯独不适宜谒宗庙。星象是真的,太常定有记录,两相比照可知无误;推演是我亲自的,和大典星的应有,可是没有关系——皇上不会怀疑的。”
乐成端着竹简一时愣住。这昌邑国的行事方法、逻辑,和京师截然不同,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王吉的声音适时了来:“大人可得相信郎中令。毕竟不论是真是假,昌邑王听他这谶纬术也听十多年了……要论有谁了解什么说法能让那位王爷稍稍忌惮一,这天底,再没有第二人比得上龚老了。”
只有龚遂自己知,当他抛竹简的时候,手上差一就脱了力,竹简差一就会掷到那满屋的衣里、烟里、鬼里去。从理上说,他本该庆幸那一瞬间没有被任何人看见,不然这个大胆到狂悖的计划,就会更加难以赢得信任。可在心底里,又始终有一只鬼在幽丝丝地念着一句:你居然真的给去了……
这个计划并不是王吉想来的,它是那么特殊,以至于除了龚遂以外,几乎没有人能想到并将其实现。
——大汉以孝治天。这句话几乎每个人都会说,但真正放在心上的,却没有几个。但正因为龚遂一直念兹在兹,才能想到,即使刨除前面诸多预备动作不谈,单单是继位天的步骤,实际上也不止一步,而是分成两个环节:
第一环节,也就是上要发生的,就是在未央前殿、先帝灵柩前,授皇帝玺绶。得了玺绶,就正式获得了君临天的权柄。
但第二环节却真正现了“孝”的意义,那就是拜谒庙,即汉祖刘庙。
龚遂当时和王吉侃侃而谈:“故孝文帝开创此例。在孝文帝以前,继任大统的地就在庙,所以不需要另行谒庙;但孝文帝首次以藩王之继得大统,事特殊,并未在庙践祚,于是在后来又专门拜了一次庙,这才得以承天序、祭祖宗、万姓,成为天认可的真龙天。没成想,孝文帝这一次便宜行事,却从此变成了后世不易之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