顽抗都谈不上。试问不求自保,莫非自杀?”
“这话很透彻。”阮忠枢说,“不妨作个最后的准备。”
吴笈孙懂他的意思,如果劝不醒张勋,就拿这个消息刺激他,也是提醒他。倘或此着无效,那是合该北京城遭殃,无话可说了。
于是,两人决定,将张勋请来,好好作一番最后的警告。关照听差去一说,得到的答复是请他们到上房去坐。
到得上房,只见大凉床上摆着一个烟盘,张勋正衔着一支翡翠嘴的“竹节枪”在吞云吐雾。烟氛弥漫中,有条穿了一黑印度绸褂的纤影,伏在凉床上,一手替他把着烟斗,一手用烟钎在拨烟。
见此光景,吴、阮二人都站住了脚,但张勋却看着他们连连招手,意思是虽有眷,不必顾忌。于是客人们便在红木大理石的椅上坐了来。
张勋将一个“黄、、松”的烟泡,一气完,提起小茶壶了一茶,再拈一粒松糖抛中,方始一跃而起,来招呼客人。
这时,那条纤影现了正面,在吴笈孙只觉前一亮,阮忠枢是认得的。“原来是小嫂!”他说,“一向好?”
吴笈孙虽未见过张勋的姨太太,但听人谈过,辛亥革命以前,张勋在南京了八千金,为秦淮名小赎,藏于松涛巷,楼有荷枪的卫兵看守,行人如果驻足张望,便可能会遭殃,轻则被叱斥,重则会遭卫兵一枪托打在背上。
及至民国正式肇建,产生了大批“耻周粟”的“遗民志士”,不约而同地以租界为“首山”。其中又以志趣的不同,分为两:一是不愁“采光蕨薇”,其宦,在十里洋场的上海租界,起造华屋,安度寓公生活;一是尚存“恢复之志”,虽住租界,愿近京华,一方面表示“依恋帝阙”,一方面是因为缓急之际,呼应方便。这些“有志之士”又分为文武两类,文官住青岛,武将住天津。张勋在南京为江浙联军所败,挟了小及大批克扣而得的军饷,渡江北上,定居天津租界。不久又有纳之喜,就是吴笈孙此刻惊艳的王克琴,原是“髦儿戏”的旦。据说王克琴工于媚之术,小相形见绌,未衰而已失,抑郁难宣,终于自缢。
这时王克琴已在招呼客人了。阮忠枢是熟人,她笑叫一声:“阮老爷!”随即敬烟,亲自替阮忠枢火,一面又问:“这位是?”
“吴老爷,”阮忠枢答说,“特为从天津来替大帅办事的。”
“噢,吴老爷!”王克琴以同样的方式招待吴笈孙。
“不敢,不敢!”吴笈孙接过一支泡泡烟,低就王克琴手中的火,闻得一阵似兰非兰、似麝非麝的异香,加以一乌黑的秀发,距离帘不过数寸,不觉心神迷,自觉鼻受此一番供养,足抵半夜辛苦而有余。
由于一时的冲击,无法自抑,他忍不住念了两句龚定庵的诗:“设想英雄垂暮日,温柔不住住何乡?”接着激动地说:“绍帅,人生贵适意,什么功名,什么事业,都是假的。你实在可以看开一了。”
那两句诗,张勋没有听懂,不过他话中的意思是容易明白的,随即答说:“我就是一气咽不。”
“忍一时之气,保百年之!”阮中枢也照吴笈孙的语气劝他,“富贵一场梦,享享福是真的。”
“也要能容我享福才行!”
语气是活动了,阮中枢立刻一拍脯,“包在我上!”他说,“绍帅有什么条件,我跟世缃兄去跑一趟,跟段香岩当面谈。”
张勋沉未答之际,只听外面人声嘈杂,接着便有听差来报,有一批军官来了,要见张勋。
“我的来了,我跟他们商量一,两位稍坐一坐。”张勋接着又问,“要不要玩一?”
吴笈孙不鸦片,阮忠枢因为常伴张勋躺烟榻,偶尔也有“短笛无腔信”的时候。此刻神思困倦,正要烟来提神,便老实不客气地躺了去。
“好好侍候!”张勋向一个梳了辫的丫说,“请姨太太来陪吴老爷说说话。”
“不必!不必!”阮忠枢一迭连声地说。这个丫他是认得的,又叫住她特意关照:“多福,你不必去请姨太太,我跟吴老爷有事谈。”
“是!”多福便端张矮凳摆在烟榻面前,预备替他打烟。
“也不必!有事我会叫你。”
多福知,是不愿她在这里听见他们的话,便答应着退到廊上。吴笈孙便在阮忠枢对面躺了来,隔着烟盘低语。
“看样差不多了。”阮中枢说。
“什么差不多?”
“打得差不多了。回来的大概是一批败军之将。”
吴笈孙一望到窗外,曙已,便接一句:“时候也差不多了。”
“那,”阮忠枢说,“该打个电话给镜潭,请他预备起来吧!”
“你是说替他预备退路?”
“是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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