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说过。只知有个‘盖公’。”
“对了!”荆轲欣然答,“盖公就是乐公的弟。乐公是燕国名将,后来到了你们赵国的乐毅的族人。去年邯郸失守,我曾想派人把他接回燕国去住,不想晚了一步,说是到齐国讲学去了。盖公是他的及门弟,对于乐公的黄老之学,已得真传。”
谈到学问,任姜无从置答。就在这一沉默间,金初唱,天将破晓。荆轲瞿然惊觉,逗留的时间太久了。
“我必得走了,”他说,“晚上再作安排,还得好好谈一谈。”
任姜颇有不舍之意,但也无法,只幽幽地叹了气。
满心歉然的荆轲,无以为,唯有握一握她的手,表示尽在不言。但等站起来时,他想到有句话得说在前面,于是重又俯凑近她耳边:“你告诉我的话,我不能不在秦舞面前透一二。可使得吗?”
“那当然。在他面前是无法瞒的。这,你又何用问我?”
荆轲颇欣赏她的明达,十分满意地离开了她,从原路回到自己屋里。秦舞也不过刚刚才能睡着,就为他唤醒,听得鸣不已,来不及问个究竟,便匆匆回到前院,其时已有人声,广成舍一天的活动,这就开始了。
荆轲一夜未眠,了不倦意,守黑独坐,心充满了惊奇、兴奋,然而也有重的慨——回想最初为太丹划策,预先声明,策“只设谋,不与其事”,到来,还是不能脱卸仔肩。以今日的形来看,秦一击,十之八九可以成功;但血五步,震动天,固然快意,实际上如能与仓海君、黄石公、盖公共事,把那论百万计的心怨腹诽、志在反秦的人民,凝成一,善加利用,更可以发挥自己的才,有益于整个抗暴的大业。可见得当初的想法,丝毫无错,应该持不改的。
这样想着,心里不免委屈。再一转念,行刺一事,总要有人去的;既然落到自己上,而且已经来到咸,悔亦无益,唯有就事论事,尽力把它得最圆满。
看来是必可圆满的!想到意外地获得任姜这么一个得力的帮手,他觉得足可弥补未能得盖聂为副使的遗憾——盖聂到底如何了呢?去了燕国没有?还是寻仇反为仇家所杀?或者,也在任姜的那个组织中,亦未可知。如果真的如此,那么可能还有在咸见面的机会。这,人生的遇合不是太奇妙了吗?
就这样思绪飞跃,海阔天空地冥想着,忽然发觉天已经大亮,睡意旋生,掀帷归寝,一着枕,便已梦。
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,突地被人推醒,荆轲双涩重,勉睁了开来,帷中密不透风,看不真切,便问:“谁?”
“是我,荆先生。”是秦舞的声音,“我来看过两遍了。”
“噢。”荆轲一听这话,心知有了要事,睡意全消,仰起问说,“什么事?快说!”
“典客遣人来见荆先生,有话要说。看你睡得正酣,不敢唤醒。来人等候已久,吴舍有些着急了。”
“告诉你不是一样吗?”
“说是非要见荆先生,当面讨个回音不可。”
荆轲细想一想,问:“来人态度如何?”
“谦卑得很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荆轲笑,“不忙!此刻什么时候?”
“近午了。”
“且吃了饭再说。人家前倨而后恭,咱们不妨反其而行之,叫他们知燕国使臣不是没份的人。”
秦舞不明他的用意,只说:“吴舍焦急得很,可要先告诉他一声?”
“也好。你只说我昨夜睡得不甚安稳,此刻神思困倦,还得休息一会儿,才能见客。”荆轲又说,“你去了就来,我有话要告诉你。”
秦舞答应着走了。这里有荆轲的僮仆来伺候漱洗,等他再回来时,正好餐共。
侍应的人,都受过教导,凡遇正使副使在一起时,要尽可能回避,并且戒备着不让外人闯了来,所以这时都远远地站在廊。纵然如此,荆轲和秦舞还是十分小心,接席促膝,谈话的声音极低。
“你我的境极恶,可是机遇极佳。”荆轲看着停箸静听的秦舞问,“你可知咱们的行,已经为他们秘密搜查过了吗?”
“不知啊!”秦舞的神顿时张,“可曾了什么痕迹?”
“幸亏地图匣有老王的封泥,他们不敢动。从此刻起,你我最好有一个经常在这屋待着,万一不得不一起门时,必得派人谨慎看守。”
“是!”秦舞又问,“曾经搜查的话,是任姜告诉荆先生的?”
“是的。得遇任姜,真是万幸。此人——”荆轲很着重地说,“我真小看了她。要论她的行藏,真个不让堂堂七尺的须眉丈夫。”
“噢——”
“咱们可能有不得不仰仗她的地方。从动第一天起,我就有件无法解决的心事,此刻,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了。”
这番话隐晦难明,秦舞只知与任姜有关,其余的连猜都无从猜起,只是望着荆轲发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