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着程景森身边四年,尹寒受过很多伤。
就算程景森不伤他,存在于程景森世界里的其他东西也会伤他。尹寒已经习惯了。
骨折引起的痛感强烈,他始终保持忍耐,实在受不了了就跟护士要一点止痛片。因为疼痛带来的寝食难安,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一圈,夏天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他仰头看着窗外时,仿佛一尾快要消失在阳光下的人鱼,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美感。
程景森昼夜陪着他。尹寒劝过他几次,说我没事,你不用为了我一直待在医院。可是劝说无用,尹寒也就放弃了。
因为手脚都有骨折,加之眼睛看不见,生活无法自理,尹寒基本等同一个废人。高价请来的护工虽然服侍尽力,但都不及程景森细心体贴。程景森给他喂饭喂水,帮他洗浴更衣,蹲在地上给他穿鞋,几乎时时刻刻把他捧在手心里照顾,可是关于他眼睛手术这部分的进展,却有些避而不谈。
入院一周后,尹寒的视力没有恢复,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明暗光差。程景森对他的心痛和歉疚说不出口,他反而安慰男人,语气里带着玩世不恭的轻松,说你不要这样,是担心我好不了,以后赖着你不走吗?
程景森看他的眼神他也看不见,只是从男人想把他箍紧又怕把他弄伤的拥抱里感受出对方的慌乱。
这天傍晚他和程景森在病房里吃过晚饭,正在听电视新闻。程景森突然将新闻音量调低,对尹寒说,“小寒,和你说件事。”
尹寒有些茫然地转头,“你说?”
他觉出原本坐在一旁的男人突然起身,接着传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尹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伸手去捞,摸到一个轮廓,发现男人已经单膝跪在自己面前。
他的两只手凝在半空,听到程景森说,“小寒,我们结婚吧。”
-
突如其来的求婚是尹寒没有想到的。
像程景森这样的人,成长在琅帮那种环境里,又曾常年陷于尔虞我诈的江湖,对于婚姻和家庭的存续基本无感。尹寒听他提过一次关于结婚的看法,大概觉得那就是法律层面上毫无意义的相互捆绑。
可是现在这个男人跪在尹寒面前,手里举着戒指盒,自愿要和他捆在一起。
尹寒脑中混乱,不知该说什么。程景森跪了半分钟,对着尹寒那双失神的眼睛,又沉声说了一次,“我爱你。我们结婚吧。”
这下尹寒彻底呆住。
他们在一起快四年了,从没主动提过爱这个字。
对于寻常人来说,爱可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随手可及;但对程景森和尹寒而言,这是他们无法触碰的禁区。
在朝夕相处的日常里,尹寒或许一度感受彼此不曾言表的情意,但他没想过有一天竟会听到程景森亲口说出这三个字。
命运何其讽刺,他们只能一再领受着它的残酷。
尹寒本想以找回画作作为交换,从程景森身边离开。他自觉无法回应这份感情,他们之间横亘着亲人的死、不平等的地位,和他永远无法找回的那些天赋才华。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,是仇恨的延续,只要理智在岗的一天,就无法改写成爱的结局。
他们有无数个应该分开的理由,却没有一个能够冲破前尘往事从此地久天长的决意。
可是在他即将走出的前一刻,却因为失明和受伤,而被重新困在程景森身边。
尹寒不想在程景森面前流露出过于脆弱的情绪,但他的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,哑声说,“你先起来。”
程景森并无勉强他的意思,只是平和而深情地又一次告白,“小寒,我爱你,我们结婚吧。”
略一停顿,又道,“本来求婚不该这么简单,但我不知道如果弄得太隆重,会不会让你觉得尴尬。所以先在这里求一次。等你恢复了我们再办一个订婚仪式,到时候想怎么布置都听你的安排。”
尹寒眼中那颗泪,终是忍住了没有任它落下。他伸手去扶程景森,巧妙地避开戒指盒的位置,仍是重复刚才那句,“先起来。”
程景森没有动,说,“没事,我跪着。我做的对不起你的事多了去,跪一下就当道歉。”
尹寒苦涩地挤出一抹笑,“为什么?你明明知道我想要走的”
程景森这时表现出一个年上恋人充分的成熟和体面。他跪着不是为了施压让尹寒点头,道歉也不是为了让尹寒原谅。
相较于尹寒这里起伏难定的情绪,他反而极为沉稳,“等你有一天恢复了,如果不想和我在一起,再走也不迟。”
——退路仍然给尹寒留着。可是心也为他敞开。
这样的回应,绕开了彼此的伤口,绕开了尹寒的眼盲,绕开了那些不堪提及的沉痛,留下的只是无所求的一个承诺。
尹寒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,不管他看
本章尚未读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---->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