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青身子动都没动,堂外却传来一阵拔刀声。
韩介和亲卫们在堂外一字排开,手中的横刀出鞘,刀尖指地,众亲卫目光冰冷地盯着李岘,一股无形的浓郁的杀机锁定在李岘身上。
李岘面色大变,呆呆地站在桌案后一动都不敢动,他预感自己只要有任何微小的动作,外面这群如狼似虎的亲卫一定会冲进来,将他剁得稀碎。
堂外的京兆府差役们早已远远避开,没人敢说一句话,更不敢惹这些眼看要杀人的亲卫们。
良久,顾青噗嗤一笑,打破了这难捱的寂静。
“李御台,好好说话,莫乱发脾气,我胆子小得很,被你吓坏了怎么办?我是朝廷重臣,国之重器,应该被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手心里才对。”顾青说完朝他扔了一记嗔怪的眼神。
然后顾青又朝堂外的韩介等亲卫道:“把刀收起来,随随便便露出这东西多难看,公堂之上太没礼貌了。”
韩介和亲卫们动作划一地收刀入鞘,身子却仍然没动,在堂外一字排开,冷冷地盯着李岘,压抑的气氛仍然未减分毫。
李岘脸色铁青,藏在袍袖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。
随着亲卫们拔刀的举动,公堂之上的攻守形势已然易位了。
此刻李岘觉得自己更像犯人,而顾青,却莫名其妙成了审问犯人的官。
……
兴庆宫,花萼楼内。
今日李亨进兴庆宫向太上皇李隆基问安。
跟顾青和宋根生比起来,李隆基和李亨的父子情才更像塑料。
做给旁人看也好,求个心安也罢,李亨进兴庆宫问安反正不是因为孝心。李隆基曾经多年对东宫的打压和利用,早已将李亨心里的那点孝心消耗得干干净净。
若非大逆不道,李亨早就想让父皇提前位列仙班了。
然而为了对付权臣,保住李唐江山,这对塑料父子不得不组成了同盟,天大的仇怨先放在一边,组队将权臣扳倒再说。
花萼楼内有些清冷,李隆基裹着厚厚的皮氅,身前摆了两个炭盆,仍感到一阵阵的寒意渗进骨子里。
李亨显然好多了,相比李隆基老迈的身子,李亨无疑还算年轻,如果能扳倒权臣的话,他还有更美好的未来。
“父皇宫里若缺用度,不妨与朕说,朕会着人送来。”李亨坐在炭火边轻声道。
李隆基耷拉着眼皮,淡淡地嗯了一声,心中其实颇为酸楚。
何时开始,自己需要用度居然还要向别人索讨了?江山易主后,果真已是日薄西山,大不如前了。
李亨没注意李隆基的敏感心情,对他来说,李隆基如今只是一个象征而已,象征大唐皇室其实父慈子孝,用实际行动告诉天下人,不是每次皇位易主都要用刀剑来争夺,如今的皇室不就很和睦吗?太上皇活得好好的,就是有点冷。
“不出意外的话,李岘此刻应该正在京兆府审顾青了……”李亨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,反而有些迷惑不解:“可是父皇,朕不明白的是,为何要借难民投毒一案牵连顾青?就算咱们黑白颠倒将此案的凶手锁定在顾青头上,对顾青来说也毫无用处,他手握重兵,岂惧区区投毒之罪?”
李隆基仍耷拉着眼皮,叹道:“你啊,还是太嫩了……”
李亨抿了抿唇,道:“儿臣愿听父皇教诲。”
见他改换了称呼,李隆基嘴角一扯,说不清是讥讽还是欣慰,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李隆基的眼睛已经很浑浊了,脸上也布满了老人斑,像个时日无多的迟暮老人,再也见不到当年的一丝锋芒,可是他的人生智慧却隐藏在这片浑浊之中,大巧若拙的境界,没活到这把年纪的人无法体会。
“难民一案只是由头,只是一个制造话题的引子,明白吗?”李隆基含糊地道。
李亨迟疑道:“儿臣还是不甚明白。”
李隆基微笑道:“城外投毒的人是谁,你我心里都清楚,此事做得干净吗?”
李亨垂头道:“儿臣派李辅国做的,绝未留下任何把柄。”
“好,投毒案事发了,顾青被牵连了,难民也被煽动了,长安城的百姓对顾青恐怕也议论纷纷,这就是咱们的目的,但不是唯一的目的,这些只是坏了顾青的名声,顾青并不在乎,我们还有一个目的,那就是借由难民投毒一案,将消息传出长安……”
李隆基语气更含糊,呼吸间带着一股老人的气息,像浓痰又像铁锈。
“难民失所挨饿,朝堂却君弱臣强,天子欲赈济难民,却被权臣所阻,权臣独自筹集粮食赈济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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