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八
庞鹰干的事虽说解气,可这也断送了兄弟俩的后路。走投无路的他们,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远房表舅徐克军的身上。
徐克军比他们大不了几岁,兄弟俩的母亲在世时,他在庞虎家待过一段时间,问起缘由他也没有隐瞒,就说是在外地犯了事,警察正在满世界找他,直系亲戚家都不能待,所以才跑到远房表姐家暂避风头。
临走时,徐克军丢下了一个联系地址,说是以后兄弟俩想出去闯,就去找他!
徐克军躲难的那段时间,经常给兄弟俩讲外面的快活日子。庞鹰倒是很向往,但庞虎一直对这个表舅心存提防。可现如今没有办法,只能死马当活马医,投靠徐克军是眼下唯一的希望。
庞鹰得知哥哥要南下找表舅时,兴奋得手舞足蹈。一路上庞虎一直在琢磨弟弟为何放火。记忆中,弟弟好像曾不止一次提出要南下。他本是拒绝的,可后来他敌不过弟弟的软磨硬泡,只能搪塞了一句:“要是咱们在村里过不下去,我就答应你去找表舅。”想通了这茬儿,庞虎一巴掌扇在了弟弟头上。“你小子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?”
庞鹰嘿嘿一笑,算是默认了哥哥的揣测。“村里那些王八蛋,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!表舅说得对,心不狠,江山不稳,心不黑,必要吃亏!与其在村里憋屈地活,还不如出来闯荡闯荡。说不定过两年,咱就能喝上茅台了!”
庞虎头疼道:“你见过茅台长啥样吗?别听表舅瞎咧咧,我看你就是个蹲茅房的料!”
庞鹰不以为然。“那可不一定,万一哪天咱真能喝上呢?”
庞虎一脚踹在弟弟屁股上。“滚一边去,睡你的觉吧!”
运煤的火车一路南下,兄弟俩躺在煤堆里,各自幻想着未来。经过多日奔波,他俩终于在sf市的一个破旧村庄里见到了表舅徐克军。
初次见面,徐克军显得颇为狼狈,一身粘满油污的粗布衣,让他的形象瞬间跌落神坛。不过徐克军还是把兄弟俩收留下来,他们的住地是一间不到50平方米的瓦房,徐克军取了块三合板,往地上一铺,就算是给兄弟俩置办了一个睡觉的地方。
俗话说,吹牛一时爽,被打脸时啪啪响。徐克军也没料到,当年只是随口一说,兄弟俩就真会来投靠。他自己都是跟别人混饭吃的小弟而已,现在又平白无故多了两张嘴,怎么解决三个人的生计问题,很快成了他最大的烦恼。思来想去,他也只能去求大哥,看看能不能收了两兄弟。
那个年代,工厂、企业基本都是国营垄断,私企发展是步履维艰。没有出路的年轻人,都希望能跟个大哥混口饭吃,所以只要有点名气的社会帮派,几乎不缺小弟。那大哥一听,直接甩出一句话来:“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!”
帮派不愿收留,最后的希望也就完全破灭了。不过作为亲戚,他也不能看着兄弟俩活活饿死。三人一番商量,就决定由兄弟俩分担他的活计,帮里发了月供,三人平分。等他们在这儿站稳脚跟,再想其他的法子。
相处了一段时间,庞虎发现徐克军是拜在一个名叫“豺狼”的油帮门下。帮派由当地十几个社会大哥联合建立,管辖三个服务区和四个停车场。作为小弟的徐克军,每天的任务就是骑着三轮车去固定的几个服务区收贡油。收来的油,要在天亮之前汇集到帮派的油库,每天早上7点,会有油罐车把头天晚上收来的油运走,再逐一售卖给私人加油站。它也是油帮最主要的经济来源。服务区一般距离较远,所以没几个帮众愿意去,这种苦力活就落在了徐克军这种外地马仔身上。
油帮干的都是夜活,晚上12点到凌晨5点是取油的黄金时间。按帮里排的值班表,徐克军每星期出勤六次,周日能轮休一天。兄弟俩加入以后,他又把值班表做了细分,庞虎与庞鹰每晚轮流跟他出勤,到了地点以后,他就把三轮车往服务区一停,收油的力气活,全都摊派给了两兄弟。
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,人生地不熟的兄弟俩也只能听从他的安排。如果只是卖点力气,兄弟俩也不会多说什么,可最让他们感到气愤的是,每每与司机发生摩擦,徐克军就开始装孙子,根本屁都不敢放一个。
直到很久以后,兄弟俩才知晓缘由,他为了中饱私囊,给一些看起来好欺负的司机任意增加贡油,要是对方不吭声,多出来的油就成了他的利润,可一旦发生矛盾,就让兄弟俩去扛雷。
他装孙子,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事态闹大,要是让帮里人知道很难交代。按照帮规,这种干私活的行为,最轻也要剁掉手指并逐出帮派。他不出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——他早就做好了甩锅的准备。
跟在徐克军身后干了好几年,两兄弟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,庞虎觉得潜在风险太大,就和弟弟商议另起炉灶找份正经工作。庞鹰的性格虽桀骜不驯,但对哥哥还是言听计从的。两人私下决定,做到7月底拿到分红,兄弟俩就跟徐克军分道扬镳。然而让庞虎万万没想到的是,也就在这个月,他与弟弟竟永远地阴阳相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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